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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从鹿黑娃到鹿兆谦,谦逊不见得是好事

2024-10-27 10:23 来源:云缪生活 点击:

《白鹿原》:从鹿黑娃到鹿兆谦,谦逊不见得是好事

谁能想到,儿时淘伴,后来势如水火,不得兼容。

白嘉轩承袭白家老几辈仁义作风,待长工鹿三形同一家,不下看他。

祠堂经白嘉轩主持修造一新,并在此辟出学堂,请来朱先生昔日的同窗学友徐先生坐馆执教,村里的大人再不愁孩子上学难了。

鹿三之子黑娃便撂下草镰,由嘉轩叔出资,掮上板凳往学堂走去,走向孝文孝武的方桌,开始人之初性本善的启蒙教育。

其间,黑娃、白孝文和鹿兆鹏有过“同甘共苦”,一齐在庄场围墙外偷窥黑驴和红马配驹儿,由此遭徐先生责罚,放学后跪在祠堂台阶下。但是黑娃把板凳搬离孝文孝武的方桌,和兆鹏兆海排排坐,空间上的距离是心理上分道扬镳的表象,为日后鹿兆鹏叮嘱黑娃提防乡党(白孝文)埋下伏笔。

自白鹿书院学成归来,白孝文渐次接手族长事务,出色的表现使他在族人里树立起威信威望。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白孝文还未正式继任族长,就已经崭露头角,未来可期。

前方坦途一片,半路杀出个田小娥,他的族长之路也就到此为止。

田小娥意图报复,目的达到之时,也是白孝文沦落败家子之时。

人生最难熬的时刻不是生命终止的时刻,白孝文几乎遭野狗分尸时,因一顿舍饭迎来转机,先后担任县保安大队文秘书手和保安团一营营长,告别落魄,春风得意。

白孝文回乡祭祖是要以营长的身份荡涤净尽此前家喻户晓的败家子之名和窑洞里不光彩的记忆,洗刷耻辱,挽回声名,挣得面子。

同样是保安团营长,黑娃回乡祭祖不是为炫耀,说洗心革面也好,说落叶归根也好,心境终究和当初得知田小娥死因时誓言再不回白鹿村的轻狂迥然相异了。

1.

黑娃的有幸和不幸要从伴随他半生的怯惧说起。

在鹿三,黑娃生就的庄稼坯子,哪会耐着性子静下心来念书识字,就没打算送他进学堂。

白嘉轩不想黑娃错失受教育机会,知书达理的谦谦君子总要好过目不识丁的粗野汉子,便出钱出力支持黑娃去上学。要不说白嘉轩是仁义的主家。

白嘉轩仁义,黑娃看在眼里,但仁义以外正经八百凛然不可侵犯的肃穆令黑娃不由得心生畏惧,弹嫌嘉轩叔腰杆儿太硬太直。

黑娃长到十七岁那年没听从鹿三安排,接替鹿三白家长工的职位,却是委托嘉道叔到渭河北边去拉长工熬活。

不足一年,黑娃引着一位漂亮女子回到白鹿村,自此开启“跟人家作对”的生涯。

这位名叫田小娥的漂亮女子是将军寨财东郭举人的二房女人,因与黑娃偷情,被休回娘家。黑娃痴情,把声名狼藉而无人问津的田小娥引回白鹿村,想和她一搭过日月。

这场婚姻不被父亲鹿三认可,不被族规承认,黑娃和田小娥入不得祠堂拜不得祖宗,被撵出家门,就走向村子东头破旧的砖瓦窑。

现实给黑娃热切的思想泼去始料不及的冷水。那团熊熊烈火并没就此熄灭,反倒在强风过后在男女老少拿斜眼瞅着的时光里日渐旺盛,故我地燃烧着。

在窑洞定居下来,黑娃便起早贪黑,出门打土坯挣钱;小麦黄熟时节,就拾起长柄镰刀做麦客赶场割麦。

一年下来,挣来的铜子和麻钱,除去供养小娥和满足日常所需,仍有盈余。于是,购置土地,垒起猪圈,养起小鸡,一派争强好胜居家过日月的景象,似乎在说,就算不被看好,也要活出样子来。

黑娃的日子刚见起色,鹿兆鹏回到白鹿原任县立学校校长,昔日同桌伙伴得以重聚。

无论是鹿兆鹏策划烧粮台的行动,或是发起乡村革命运动,黑娃俱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作为响应,积极参与其中:铡三官庙的老和尚、铡碗客,为民除害,大快人心,同时也引起财东恶绅的忌恨。

轰轰烈烈过后,农协以失败告终,鹿兆鹏和黑娃逃离白鹿村,成为县府悬赏缉拿的要犯。

黑娃投奔习旅,凭借出色的枪法和敏捷的身手一步步成为习旅长的贴身警卫。他握住长枪的一刻,心头潮起的是对于迫害农协弟兄的田福贤的憎恨,好像枪口对准的是田福贤。

部队战败,黑娃逃到一家小栈,在那里碰见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土匪头子芒儿,由此变身土匪,并因表现出色,加冕为二拇指,又一次站在财东村盖子的对立面。

2.

大拇指无端身亡,土匪窝乱作一团,几欲分崩离析。

正当黑娃一筹莫展,白孝文恰逢其时出现,趁群龙无首的当儿,摆事实,讲道理,动员大家归顺保安团。

于是,黑娃带领弟兄们受降招安,改编为保安团炮营,黑娃任炮营营长。

滋水县境内最大的一股土匪就此瓦解,黑娃自谓糊涂混账的半生至此终结,“跟人家作对”的日月一去不返。

同样一去不返的,是他争强好胜的心劲和精气神。

归顺以来,黑娃宛如脱胎换骨,由内而外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神情温和,语气平缓,拜在朱先生门下,受圣贤书浸染,更添温文尔雅的儒士风范,再不见烧粮台时的大将风度、闹农协时的热烈奔放。

鹿兆鹏鼓动他起义,他只是平静地迎合了一句“起义”,毫无波澜的答复令鹿兆鹏不觉一惊,但并没过多追究如此平静的来由。

唯有黑娃知晓这一改变因何而来,“而今跟人家顺溜了不作对了,心里没劲儿咧,提不起精神咧”,以至萌生当个私塾先生的念头,不想和大人搅在一起,与世无争了。

因此,当白孝文向上级汇报保安团起义由一营发起,只字不提二营、三营,黑娃全无反对的表示,任凭白孝文邀功。

结果,白孝文晋升县长;身为保安团起义发起人的黑娃谋得副县长一职,卸下防备的他最终被白孝文斩草除根,被押着走向生命终点。

当初白嘉轩给黑娃起学名“鹿兆谦”,意在使他去除桀骜不驯的野性,变得谦逊有礼。

经历半生,黑娃的野性不复存在,确是谦和了,只是这谦和了无生气,焕发不出活力,一任自己顺其自然,走向毁灭。

牧场里的羊因狼的存在生机勃发。威胁唤醒羊的求生意识,力量尽可能迸发,无形中锻炼了羊的生存能力,提升了繁殖能力,羊的数量不降反升。但当狼消失匿迹,牧场里的羊没了对手,安逸不期而至,心态松弛,警觉性和应变能力减退,结果遭遇疾病侵袭,繁殖能力下降,羊群日渐缩小。而当狼重新回归牧场,羊群也重现生机。

黑娃就像是牧场里的羊,前半生跟人家作对,如同与狼周旋,精神百倍。归顺保安团以后,跟人家顺溜了,狼消失了,求生的精神头儿萎靡了,“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倔强不见了,挨枪子也就在情理之中。

黑娃由野而谦,不仅导致自身毁灭,也促使父亲鹿三去世。

正如鹿三所说,黑娃跟他咬筋的时光,他的心劲倒足,尽管被田小娥的鬼魂附体,过后变得精神恍惚,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但还不至于丢命。黑娃是他心里解不开的疙瘩,疙瘩不解,怎肯甘心闭目。

一当黑娃回心转意,回乡祭祖,乞他宽宥,他便顿觉心劲涣散,“气也撒光咧”。

于是,白鹿村最好的一名长工和主家白嘉轩痛饮一番后,悄然离世,得偿所愿地告别人间。

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有时正是不如意,人们得以砥砺前行,为一口气而活。

不如意不见得是坏事,如意不见得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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